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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章三
  
時值小寒。
蒼空欲由藍入黑,雲片片連天。
涼意隨風吹漫而來,捲起一地黃沙落葉。
 
官道上,有個白衫男子緩步慢行。
他抬頭,見不遠處有家舖子。
招牌被風撓得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。
上面有個茶字。
不大不小,卻能讓人遠遠地就瞧見。
 
男子猶然一步一步前行,卻不見初時緩慢。 
   
城裡隨便一間店家都比這間來的大上許多。
可這茶店麻雀雖小,卻是五臟俱全。
整潔,溫暖,還有幾間房間給人過夜,便已足夠。
店家是一對老夫妻,姓趙。
店小二是個孤兒,一出世就沒了父母,給人扔在廟中,路過的老趙見此子可憐,便認作乾兒子,年方十三,乖巧機伶。

店內有三張桌。
 
東邊桌坐著一名青衫青年,配長劍。
他專心地啃著饅頭,佐以茶水,不言不語。
 
西邊桌坐著四位帶刀大漢,正唏哩呼嚕地喝酒吃肉。
茶店雖小,好歹靠近城裡,幾斤白乾、幾斤牛肉也是有的。
 
南邊桌坐了一對夫妻,男子,婦人淺笑含春,淺淺交談,不時溢出淺笑。
桌上除了幾盤小菜,一壺茶,也放了一雙對劍。
 
當那位溫雅男子帶著一身冷風踏進屋時,他望了望。
臉上先掛好一個淺笑。
 
他走向東桌。
 
一時間,所有人竟齊齊看去。
不管是明著看,還是暗裡看,或是假裝喝茶斜眼偷瞄,用眼底餘光掃。
 
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。
雖不是高級的布料,卻是極為耐用的。
腰間的勾玉流蘇倒也符合特徵。
但是這樣貌……說不上漂亮,或俊美,不過氣質倒是儒雅。
歸根究底,是長相平凡,態度平凡的一書生罷了。
切,應該又是一個"偽君子",現在穿白衣學君子的人可多了。
眾人在心裡齊齊搖頭,茶店喧嘩依舊。
 
「兄臺,這裡可還有人坐?」
書生帶著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微笑問道。
「公子請坐。」
青年允諾,待書生坐定,他才繼續嘴上咀嚼動作。
 
仔細一瞧,那青年面容英挺,正氣凜然,一身松紋青衣,長劍樸實,卻是無華好劍。
應是名門正派人士罷,說不准是個大師兄什麼的。
書生一邊想著,一邊招來小二。
 
「小二,烏龍一壺,勞駕。」
「好欸。」
待小二送上茶來,他遞去一錠銀子。
「這位公子還有什麼需要?」
「在下欲過夜,可還有房?」
「這……小店只有三間房,方才受了這位客人,已客滿哩。」
  青年見書生眉頭微簇,似是苦惱,不由得心生助人念頭。
「這位公子若不嫌棄,便與在下擠一宿吧。」
「……那麼,小生僅以此茶代酒致謝。」
書生暗想晚上不用吹冷風,便雅然一笑,以茶代酒,先乾為敬。
「噯,出外靠朋友,公子何需多禮。」
那青年一拱手,亦拾起一杯茶喝了。
  
一輪茶後,書生樂呵呵地問道。
「敢問俠士大名?」
「稱俠不敢,在下為清山派弟子,蘇化泉。」
俊臉正直。
「原來是蘇少俠。」
「公子,俠字確實不敢當,叫我化泉便是。」
俊臉肅然。
「那好,蘇兄。在下姓玉名清,字子君。」
書生一征,而後躬身雅笑。
唔,居然想吃我豆腐。
蘇化泉?
沒印象。
不過清山派倒是聽過。
  清山派就在青山山頂,因為山頭有座療傷一流的清心泉,第一代掌門蘇笑本至此,見山靈水秀,便在此定居,後創派,故名為清山派,據說與世不爭,平常沒事就修修道,練練武,與山林為伍,鳥獸為友,總地來說,是個身體心靈都健康的門派。
  不過據說有個怪癖,不,門規,就是門人若要下山,不論理由,都得去跟師父打上一架,待師父同意了,無關輸贏,就可以被放下山磨練磨練。
 
玉清一回過神,便聽蘇化泉說道。
「玉弟,時候不早,我們入房去罷。」
玉清微微頷首示意贊同。
二人起身拾了包袱便在小二帶領下走往寢房。
 
「兩位客倌,就在這裡。」
小二手一擺。
環顧四周,客房不大,但該有的都有了。
待二人進入房中,小二續道。
「客倌若是有需要,小的就在樓下。小的這就告退先。」
小二一躬身後,順勢帶上門離去。
 
這廂玉清將包袱放了,衣服脫脫,只著中衣,便毋自爬上床鋪,迅速做好就寢準備。
「玉弟……你……」
那廂蘇化泉剛打開窗子,甫回頭,正直的臉不禁有些愕然。
「怎麼啦?不是要睡了嘛。」
「不,沒事,只是月色正美,夜空燦燦,愚兄現下毫無睡意。」
你怎麼比我還像讀書人!
不管啦,睡覺!
「小弟今日趕路一日,便不陪蘇兄……蘇兄記得早些歇息……」
蘇化泉看著那人拉起被子便往內側滾去,不由得一征。
不到一盞茶功夫,床上便傳出淺而平穩地呼吸聲。
  蘇化泉苦笑。
  
  今天真是撿到寶了。
  明早在問玉弟欲往何處吧。
  他一個書生,軟綿軟綿的,不如順路送他一程,也不枉我們有緣同榻一晚。
  嗯……就如此辦吧。
  蘇化泉關上窗子,身體不由自主行至床邊,順勢上床躺平。
  他翻過身,望著玉清熟睡的白皙臉龐邊如此想著,沉沉睡去。
  「好可愛……」
  似乎還一邊咕噥著微妙的夢話。
  
  佔了半條被子蓋的玉清突地一顫。
 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的睡眠。
  玉清側身向內,下意識捲起整條被,復又安穩睡去。
  
  
  
  「頭子,下面傳來匯報。」
  「說。」
  「主人步行一日,傍晚時分於距京城百里外官道上趙家茶舖休憩一晚。」
  「很好。夜已深,弓滫,你下去休憩罷。」
  梓汝於庭中望月,臉上平和。
  
  仙人觀月,實在是讓人捨不得打擾,更別提壞他興致。
  一陣靜默,扭捏的急躁感佈滿弓滫周身。
  「還有事?」
  「頭子,這個,主人他……」
  「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成何體統,有話就說。」
  「是!方,方才得報,由於趙家茶舖房間不足,所以主人與清山派大弟子蘇化泉同榻而眠。」
  「什麼!給我說清楚!」
 
  仙人一怒成妖魔,雖無雙依舊,麗容更豔,但凡人何能承其怒氣。
 
 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,頭子……
  房間不夠嘛,老趙的店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……
  弓滫心中嘆息,一晚不睡不打緊,可這個月日子可要難過啦。
  
  「清山派蘇化泉是吧,弓滫!」
  「在!」
  「去,給我到凝香閣查蘇化泉這個人。明早來報。」
  「是!」
  弓滫連忙退下,一把拉起離了十來丈不敢靠近的夥伴。
  兩人對看一眼,使起輕功直奔凝香閣京城總部。
  
  
  君子,真是一日不見,如隔三秋!
  梓汝一雙勾魂鳳眼幽然望著天上猶自高掛的白月。
  
  一屢影子融入黑暗,無聲無息。
  
  「謏,你也知道了?」
  「嗯。方才任務歸來,閣主告知。」
  不知何時,謏任站在梓汝身邊,齊齊仰頭。 
  渾身殺氣未斂,反而更劇,莫怪會被發現。
  
  「你說,這傢伙,該不該打?」
  「……下手別太重了。」
  君子裝哭會很吵。
  謏任喜歡安靜一點的君子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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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江蘺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