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日一早,清晨。
冰冷冷的空氣,讓人捨不得離開床鋪溫柔鄉。
昨夜好似什麼都沒發生,不過,有兩隻龐大的東西依舊賴在他身上。
真可謂左右夾擊……君子突然有點後悔養大他們了,是男人的,都不想像隻小雞一樣縮著,還是這樣被兩個男人摟在懷裡動彈不得!
唔唔……但是暖呼呼的。
雖然君子心底不太高興,但是還是很享受,鴻嘯山莊的冬季,早上那多冷啊,他的體質偏寒,卻怕冷怕熱,養著兩隻冬能暖床,夏能扇涼的……嗯……
心思千迴百轉,表面仍維持著淡定睡顏的君子,不由得再度翩然聯想到昨夜那些,以及過往諸多積壓於心頭的思緒。
梓汝的表態,謏任的堅定,皆讓君子有恍若隔世之感。
枕著梓汝絲綢一般的長髮,嗅到梓汝身上的弱水曇香,蹭了蹭背後謏任厚實的胸膛,以及安穩的懷抱……君子嘟囔了聲,將所有事都拋到九霄雲外去。
他決定繼續賴床。
「你說,看到他睡成這個樣子,誰還狠得下心叫醒他?」
支手枕頭,鳳眸微揚,這是頭髮被壓住起不來的梓汝大仙。
「嗯……可就這樣看著,不是挺好的?」
另一頭的是手臂被壓在某人身下的殺手謏任,眼帶笑意的謏任。
可憐的孩子,手都麻得沒知覺了,還笑成這樣。
這也難怪,畢竟某人睡回籠覺睡得可香的呢。
君子那睡容,好似回到那天在江南天禪寺,喝到茶師荼姇所泡的白毫烏龍一般,滿臉安詳、平和……甜滋滋的模樣,就算是虎狼也得停下腳步,靜靜地欣賞……某隻爪子已紛紛伸出,摸摸搓搓地吃點小豆腐。
空氣裡,似乎瀰漫著蜜糖香,嘖嘖。
「可現在都快辰時了。」一邊摸著君子的臉,梓汝淡淡地嘆了口氣。眉毛,鼻頭,嘴唇,臉頰……
他們兩人也看了一個時辰君子的睡臉了。
「嗯。」謏任頷首,再讓君子賴下去也不是辦法。
其實有人擱在君子腰上的手也不是很純潔。
「外頭那些人也站很久了。」梓汝又嘆了口氣。
現在爪子爬到了領口,輕輕地撫摸君子柔韌的頸子,就像對待摟在懷裡的貓咪一樣,難得溫馴。
另一人的另一隻爪子在腰間徘迴,順著君子身體的曲線,那人技巧甚好,恍若未觸,確又真切感受到撩撥。
「所以,你也該起來了吧?君。」
君子抖了抖,無可奈何地眼簾半開。
縱使很想睡覺,但想逃離床鋪的意志遠大於睡意。
「乖。」謏任滿意地點頭。
謏任翻身下床,放下綾羅紗帳,手一揮一掃,門咿呀而開。屋裡走進兩個人,只聞輕盈的腳步聲,無半點話音,放下洗梳用具是毫無聲響,並且未踏進內室半步,只是,這兩個腳步聲怎麼這般熟悉。
君子一邊想著一邊做起身,隨著君子,梓汝也連帶坐起,沒法子,那個頭髮都纏在一起了。
謏任單膝跪在地上,拿起鞋,替君子穿上鞋子。梓汝稍微整理了兩人的髮,兩人下床移動到梳妝台前,找了兩張椅子坐下。
謏任已在梳妝台前,他從桌上拿了把木梳,細細地梳開兩人的頭髮。
幸好有道屏風擋住了外頭的人,否則這種模樣可真要嚇死人。
外頭那兩人放下東西,換了茶水,在屏風後站妥。
「頭兒,俱已備妥,請梳洗。」
果然是弓滫,想必另一人是矢洸了。
「嗯,在過一個時辰就出發。先下去罷。」梓汝開口道。
「是。」
雙雙應答後,門又重新開關了一次。
「去梳洗吧。」在這一來一往間,謏任已將兩人的頭髮梳開。做殺手的,想來都是些心細之人。
「謏,你也去洗吧。」梓汝去端了臉盆跟牙粉進來,讓君子先洗。
「嗯。」
三人輪流梳洗過後,謏任去外間拿了三人的衣服、配飾進來,這是梓汝來山莊前吩咐矢洸帶來的。他服侍君子穿衣,這件青水藤紋白衣,是梓汝去訂作的,君子的衣物一向都是梓汝來準備。
腰帶是配套的,藏青色環白紋,今天配的玉飾是竹玉雙環。
梓汝替君子梳頭,以天青色的玉葦重緣簪,簪起君子的髮。
「好了。」梓汝笑笑,放下木梳,與謏任兩人滿意地看著君子。
「光弄了我,你們二人忘了什麼?快去穿衣梳頭!」真是……我就不會打理自己了麼。不過很享受倒是真的……
「習慣了。」迅速換上另一套黑衣,並且綁起頭髮,謏任說。
服侍君子是天經地義的,況且,從小開始就這麼做了,現在才覺得尷尬,未免也太遲了。
梓汝也在同時繫好腰帶,他穿的是九禽紋紫緞衣,外罩一件牙白薄紗,腰間配了一把摺扇。
誰也不會想到,沉香閣第一殺手謏任會跪著替人穿鞋、服侍人穿衣繫腰帶?
誰也不會想到,抓賊聞名的六扇門總捕頭梓汝會替人梳頭、端臉盆牙粉?
所以虹戈親自吩咐了,讓梓汝手下的人去服侍就好。
就連弓滫與矢洸也不敢亂看亂瞄。
只因怕看見這些會令人心跳停止的畫面。
心臟不好的江湖人,見著這種景象,說不定立馬就倒下了。
梓汝替君子倒了杯晨茶,這是鴻嘯山莊特產的高山茶,名為山碧青,味淡,性清,卻深遠。
「小君,等山莊之事完結,你……自己要多保重。」
「嗯,我知道。」
君子乖乖的點頭。
這兩個大忙人,準是暫時告假匆匆趕來的。
「別輕易涉險。」謏任替君子撥去額前的髮絲。
「……好。」
君子眨了眨眼睛,乖乖的點頭。
「別光喝茶,要記得吃飯。」
「別惹事生非。」
「別出去亂偷玉,當地的衙門會煩惱的。」
「別亂勾搭不認識的人。」
「晚上賞月記得多搭件衣服,免得著涼。」
「躺屋頂時要注意安全。」
「喝酒不准喝太多,不准喝太烈。」
「好了好了,我知道,我都知道,巳時快到了,你們也該準備回去了。」
梓汝與謏任左一句右一句,實在炸得君子哭笑不得。
笑笑鬧鬧間,忽然對上了兩人的眼。
東廂房突然安靜了下來。
君子又淡淡地說了一次,眼眸半斂,白皙的臉隱隱染著淺薄的緋紅。
「我知道了。……我會回去的。」
呆愣半晌,梓汝與謏任欣喜地笑了笑,任由君子送他們出房門。
不由得內心狂喜。
門外的矢洸躬身迎接。
弓滫在馬廄等候,兩人的馬早已備妥。
他們在山莊所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的過問。
「小君,我們走了。」
「君……」
在山莊的大門外,一白一黑的馬上是氣宇軒昂的兩人,後頭跟著業已上馬的弓滫與矢洸。
梓汝與謏任戀戀不捨的看著君子。
「我會回去的。」
君子淺淺地笑著。
這個向風一樣的人給了他們承諾。
不管原因為何,承諾就是承諾,這是一個好的起步。
「駕!」
一踢馬腹,收回了視線,謏任與梓汝率先衝出。
迎面而來的風吹起了他們的髮與衣。
留下了一個個背影,越行越遠,不用多久就奔出君子的視線範圍,往京城而去。
君子望向京城的方向,看了好一會兒,最後他笑了笑,轉身走向書房。
留言列表